“乡音”征文作品选登
文/梁凤梅
大地无言,四时有定。每个季节的到来,大地都会为我们带来属于这个季节的礼物。礼物不论厚薄,只是一方水土育一方人的风物。四季走过的痕迹,就是我们有序有常有滋有味的生活。
春天,百花盛开百草繁荣。二月的田野上,有一种叫田艾的野草,在这个时节最受人们的欢迎。田艾属菊科草本,一小棵一小棵地生长在未开耕的田畴田埂上,叶片、叶色、花朵都与芙蓉草相似,叶灰绿,花小黄,味甘芳,在田野上不难分辨出来,人们当野菜一样采摘回来,做田艾饼。据石岐的瑜姐回忆,她小时候,约上三五成群的小姑娘去采田艾,在大概现在万佳的地方,延绵开去是一大片无垠的田野,田连田,河连河,她们就像“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那群人。
田艾饼是瑜姐她们石岐的做法,我们水乡那边是做鸡矢藤糕,鸡矢藤我们乡下叫鸡屎藤,小时候常吃妈妈做的鸡矢藤糕。
鸡矢藤是一种草质藤本植物,生长于路边河旁,攀援于其它植物之上,它的茎细细的,叶片也不大,样子很脆弱。如果摘一片叶子揉一揉,就会闻到一股苦涩又特殊的异味,简单来说就是臭味,因此得名。我们小村沿河而居,河边一排清秀的竹,鸡矢藤就攀援在竹丛上,越荒芜的村前村后,越见其疯长。
妈妈将鸡矢藤叶采摘回来,洗净,放在沙盘里和米擂烂,然后将米浆和糖浆混合搅拌均匀,蒸熟便可。蒸好了,妈妈便想方设法地诱导我吃,然而那时贪吃如狗的我也对它不屑,因为觉得那气味像头上生疮时捂过夜的山草药一样,散发着一种药性宿臭。但熬不过妈妈的软硬兼施,我最终还是要吃下去的。这种气味虽然模糊了,但想起来仍然像一团淡淡的乌云,愣是挂在那里不散。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人会将那气味当作馥郁饱满的芳香,犹如榴莲之于某些人。后来查资料得知,《重庆草药》里记载:鸡矢藤,健脾除湿,益气补虚。常用于小儿瘦弱,脾弱气虚,食积疳积等。那时我是一条“生积”的瘦狗呢,妈妈苦煞了婆心。
四月八,俗称“佛诞”。中山很多村都做栾樨的饼食。栾樨,菊科灌木,喜欢生长于水之湄。我们村那时也有的,但没鸡矢藤多,我们用来做叶仔。栾樨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故事,相传200多年前,有个和尚来到香山洗澡,遇蛇,斩蛇,蛇身变成了小树,即栾樨树,栾樨叶可以治病救人。三乡那边则主打三丫苦叶仔或三丫苦糕。
田艾饼、鸡矢藤糕、栾樨饼、三丫苦叶仔的做法都差不多,它们都有清热去湿解毒等功效。中山地处亚热带,天气湿热,特别是春天回南天时,地面冒出水珠,墙壁上也冒出水珠,一颗一颗流下来,像哭泣的眼睛。因此清热解毒去湿是这个季节的饮食主调。换句话说,就是植物的季节性明显,特别是田艾、栾樨,据说栾樨是四月初一后叶子才散发出菊科特有的清香,5月后叶子又老了,这短暂的一个月,就是它最美的十八芳华。但商业化运作时,就不会讲究到这个地步了。
现在田艾不好找了,鸡矢藤在中山仍星罗棋布,但采的人很少。栾樨以前是野生的,现在需求量大,都采用人工种植了,如果晒干储存,就经年可用。现在食肆酒楼常吃到栾樨饼,特色餐厅还有田艾茶果、三丫苦叶仔、米仔头糕(土茯苓)。市场上有打成粉的栾樨卖,我婆婆偶尔也会买一包回来自己做。婆婆做饼很随意,没有专业的计算,粉和稀了做糕,和稠了做饼,我们就在稀稀稠稠中过平淡家常的日子。
如果将所有的食物还原,就是春夏秋冬,就是山川田野河流,就是喜怒哀乐,就是生活,平淡中夹杂着味蕾的小欢喜。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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