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周末一个人回娘家,没带先生没带孩子,纯粹以孩子的身份回到父母身边。孩子在父母面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因而我在父母家也近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用再担心工作事务,也不用再操劳育儿琐细。午饭后拍拍肚子便回房睡觉,连续的劳累和焦虑顷刻让我沉重地睡死过去,这种深沉是整个人掉到茫茫空境,无梦亦无我。直到听得一声呼喊:落雨啦!这才迷迷糊糊恢复了为人的知觉。
“阿姐,收龙眼了!”原来是妈妈在楼顶大喊,要隔壁家阿姨收龙眼干了。随后便听得铁盆的铿铿锵锵声,听得龙眼干掉落的叮叮咚咚声,听得一众“收了收了”的回应声,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成功地赶在暴风雨之前把东西收拾好,此后便听得斜风斜雨疯狂入侵,铁皮挡雨棚咣咣作响,妈妈边收自家衣服,边喃喃自语:好险!好在!
这会便睡不着了。我赶紧起床关窗,然后躺回床上静静地思量起来: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七八月份的暑假。因为这时节往往是农忙,我们这些闲孩子,每天要早起到禾坪晒谷,间隔一段时间还要用野耙把谷翻一遍透气,天气好的话,要到傍晚才用蹚子把谷堆聚起来,然后用簸箕把堆成金黄色小山的稻谷铲到箩筐里,这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暑期工”。但七八月的天空是娃娃脸,说变就变。因而这一工作往往需要“望天吃饭”,常常是,吃饭前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望望天,吃完饭后又端着饭碗望望天,我们得时刻关注着天气变化,如果看到乌云密布,就得提前把谷收起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时看是晴空万里,便安心午睡,在最沉睡之时,却往往会听得邻居大喊“落大雨了”,就得马上从床上弹起来,连跑带跳地拉着妹妹到禾坪抢收,幸运的话,我们能成功地演绎“稻谷”保卫战。当然也有抢不及的时候。记得有一次睡得太沉,梦中丝毫未有收谷这一生计挂虑,待邻居在楼顶大喊:落雨啦!惊慌醒来时已赶不及,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快晒干的谷子全都淋湿了,只能急忙扯出帆布遮挡补救,然而已是无用之功,谷子到底是打湿受潮了。当时望着黑乌乌的天束手无策,觉得愧疚极了,然而父母劳作归来并未责怪,最敬畏的严父亦只字未说,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只见他把湿了的谷子摊到禾坪晒开,阳光透过翡翠色的花窗打到地上,父亲的身影剪着窗花,我坐在天井,迷糊中享受着最温柔的清晨。
后来上大学后再没晒过谷了。村里的农田闲置得越来越多,耕田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然而总能在某个午后听得有人大喊:落雨啦落雨啦。农村人的善,是不见真人真面,闻声即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