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征文作品选登：赶猪豭

张智慧

在家乡粤北翁源，曾有过赶猪豭的行当。

初闻这种讨生活的营生，是1965年的夏日。那天晨凉还未散尽，我刚来到公路边耙落叶做柴火，看见一个光头汉撵着一条猪，出现在这条穿过翁源县城的老广汕公路上。

光头汉只穿条齐膝裤衩，手拿根竹条不时地挥起落下，像赶牛似地。正纳闷他赶猪去哪？突然，走在他前面的猪往公路沟一窜，眨眼奔到沟那边的菜地，“哦、哦”两声，便欢快地吃了起来。

愣在公路上的光头汉一看急了，三步并做两步追了过去。一到跟前，他举起竹条就鞭打那大快朵颐的猪。岂料这猪皮厚，有吃不怕打，折腾半天，才把它重新赶回公路。

满头大汗的光头汉知道闯祸了，不停地抽打着猪匆匆离去。

不一会，菜地的主人来了。这中年妇女看见一片狼藉的菜地，把挑着的水桶往地上一放， 立刻“打靶鬼、斩千刀”的骂了起来。一通咒骂过后，这中年妇女朝四周望望，看见就我在对面公路耙落叶，便大声喊道：“喂，小孩！有没看见谁把我的菜地搞成这样的？”

我实话回答：“是一个光头的赶的猪吃的！”

“这‘猪豭佬’，不赔我的菜，看我怎么把他那条公猪给阉了！”

……

再次看见光头汉和他的猪，是在同学家。

那天，一见面同学就对我说：“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捡田螺了，我们家母猪起水请猪仔，我要帮忙招呼。”

看我听得一脸茫然，同学笑了。解释道：“说清楚点吧，我们家的母猪发情了，要叫猪豭佬赶公猪过来打种怀猪仔，我要帮手。”

这下我听明白了。逗趣道：“叫猪豭佬把公猪往母猪栏一赶，不就完事了，你帮啥手？”

“开玩笑，要好酒好菜招待那赶猪豭的！公猪一下架，要用米和糠加鸡蛋煮的潲食喂它！走时，还要给猪豭佬脚工费，这才算完事！”

“哇，要不要这么好招呼？”

“不好好招呼，下次猪豭佬做点手脚，把刚给别的母猪打完种的公猪往你家赶，让你家母猪怀少几条猪仔，你就知道‘亏’字怎么写！”

正说着，光头汉和他赶的猪，已快来到了我们跟前。两年不见，风貌依旧。只见走在光头汉前面的公猪熟门熟路，径直进了同学的家门……

在前不久的同学会上，老同学听我提起这段往事，乘着酒兴打开了话匣：“当年赶猪豭的行当，对我们这些饲养母猪的人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因为自古以来，人的温饱问题一直制约着养猪业的规模。人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猪？就拿我们家来说，那时能养条母猪，全得益父母是菜农，捡些丢弃的菜帮子，闲余开荒种番薯，加上国家给养猪户的一些奖励粮，才勉强养条母猪。想多养条公猪专门配种，那是绝无可能。后来，虽然发明了人工配种，但配种的成功率不能百分之百，赶猪豭这个行当依旧存在。直到改革开放后，有了充裕的粮食饲料办养猪场，赶猪豭这个行当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现在，我弟弟家的杂交猪养殖场，专门养了2条公猪配种。我妹夫家的大型香猪养殖场，专门养了8条公猪配种。这要在过去，是不可思议的！”

老同学的这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让人茅塞顿开。这也是我抚今追昔，难忘赶猪豭这个行当的缘故。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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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胡文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