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次回到乡下,我和堂哥堂姐几个都会跟着爷爷到附近的碉楼“三顾楼”去放牛,我每次都会缠着爷爷讲“三顾楼”那个凄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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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 |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郑紫薇
周末忙里偷闲,跟一班朋友去乡下泡温泉。车在开平乡间小路上飞驰,只见一座座碉楼静静地矗立路边,遥遥相守。
看着它们,我又想起了爷爷,眼泪已默默流了下来。
碉楼伴我自小长大。小时候,每次回到乡下,我和堂哥堂姐几个都会跟着爷爷到附近的碉楼“三顾楼”去放牛。我每次都会缠着爷爷讲“三顾楼”那个凄美的故事,哥哥姐姐已开始在碉楼里玩捉迷藏的游戏了,我还在被故事里那位苦苦等候丈夫归来的妻子所感动,苦苦追问爷爷,那个男人到底回来了没有?有一次,爷爷被我缠得实在没有办法,说:“最后他回来了。”我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安心去玩耍。
多年以后,我参与了一个研究碉楼文化的课题研究组,了解到“三顾楼”的名字原来是取自“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爷爷讲的故事,可能只是个传说,而他告诉我的那个圆满结局,应该只是为了安抚我这个“好奇小孩”。
但那个故事跟这座碉楼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每经过一座碉楼,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它背后的故事,想起曾给我讲故事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一个像卧龙先生一样“淡泊明志”的读书人,一个在乡村教了大半辈子书的人民教师。在我印象中,他学识非常渊博。我的许多奇怪问题,他都能给出答案。他是上世纪20年代广雅中学的才子,毕业后去了香港工作,后来受同乡邀请又回到老家小学教书,一教就是几十年。他穿着褶皱的白衬衣、有点发白的蓝西裤,沿着乡间小道步履轻快去家访的画面,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
记得我高考那年填报志愿,爷爷得知我要填报师范,说了一句:“你想当教师?很苦的哦。”一句话,似乎已包含了他这一辈子的人生感悟。但我从来没有听爷爷感叹过“怀才不遇”,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工资微薄”。一家八口,全靠他一份工资,加上奶奶在家里务农的收入,但他依然会从每个月的口粮中节省出一部分给没钱吃饭的学生。上世纪80年代初,他的中学同学作为海外侨胞衣锦还乡,特意找到在当地小学当校长的爷爷。爷爷还是穿着他那身白衬衣、蓝西裤,乐呵呵地与老同学见面。这位老同学深受感动,后来捐助了爷爷所在的乡村小学,使这所小学成为远近有名的侨资办学的典范。
泡温泉回来的路上,淡淡的月光下,我分明看见了碉楼之外有一片远山的轮廓。它们坦荡着胸怀,沉默安详,与我曾见识过的那些满是奇峰异岭、姿态高傲的名山有截然不同的风姿。就像我那至今仍被家乡人肃然起敬地称为“国良老师”的爷爷,谦逊、坦荡、深邃。
爷爷早已经西去,我却总觉得那满天繁星当中,有一颗肯定是他,仍时时观照着我,要我不忘谦逊、淡然处世。 (羊城晚报2021年07月11日A06版 责编:易芝娜)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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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羊城晚报
编辑 | 木言
校对 | 朱晓明
审签| 周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