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艳辉
这个春节,“含龙量”极高。
一系列关于龙的话题引发热议,很多网友注意到:一些地方“龙”不再翻译为“Dragon”而是“Loong”,经媒体报道后,得到普遍认同。
资料图。图源:新华社
(一)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在国人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
从8000年前查海遗址的“石堆龙”,到6000年前西水坡遗址的“蚌壳龙”、5000年前红山文化的玉龙、3600年前二里头遗址的“绿松石龙”……自古以来,中华大地上无处不“龙”,远古以至秦汉,“中华龙”的形象逐渐定型,融入文化血脉、深入世道人心,象征着吉祥、兴旺、正义和力量,有着朝气蓬勃、活力无穷、刚健有为的美好寓意。
辽宁查海遗址出土的石堆龙。
然而,西方历史传说中的“Dragon”却是妥妥的负面形象。比如,在《圣经》中,Dragon是以基督教的最大敌人撒旦的化身出现,它是邪恶的、与人类为敌的,所以屠杀Dragon 被视为英雄、勇敢的行为,是人类征服自然的象征。
此“龙”(Dragon)非吾“龙”(Loong)。
无论是外形、习性,还是内涵、外延,两者都大相径庭。比如,龙是马头、鹰爪、鱼鳞、鹿角、蛇身、没有翅膀,Dragon则口吐烈焰、巨翅长鳞、烈性如火;龙不食人间烟火,但Dragon要吃人和动物;等等。把这两种形象画上等号,属实是“阴差阳错”。
据专家分析,翻译的过程中,有三个关键的人物:
第一位是马可·波罗。他的《东方游记》中就有“Dragon”这个词,据推测应该是从外形上观察认为中国建筑上的龙和西方“Dragon”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第二位是英国传教士马希曼。1809年,他在翻译《论语》时,对翻译中用到的基本汉字进行了注音,其中对“龙”的注音便是“Loong”。但他后面解释的时候,依然使用“Dragon”这个词。
第三位是英国传教士马礼逊。在他编辑的史上第一部《华英字典》中,里面将龙译为“Dragon”。由于这部《华英字典》的影响非常深远,因此“Dragon”这个词一直延续了下来。
对此,虽然不乏有人表示,对于称呼没必要太计较;但基本上主流观点都认为,事关文化定义权和话语权,必须“锱铢必较”、正本清源。
实际上,近年来一些领域早就开始采用“Loong”这种译法,中国第一块电脑CPU芯片“龙芯”的英文名就叫“Loongson”;功夫巨星李小龙的英文名,被译为“Lee Siu Loong”;电影《龙之战》的英文片名是《The War of Loong》……
(二)
事实上,关于“龙”的热议已出现过多次。
据说,在评选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时,之所以没有选择呼声最高的“龙”,就是因为担心“龙”的英译“Dragon”可能会产生误读。
一个单词之所以能带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效果,既有翻译方面的原因,也有政治问题的影子。
一方面,翻译文字易,翻译文化难。要想把中国人家喻户晓的“龙”,原汁原味翻译给并没有对应词汇的西方,难度不可谓不大。这对于译者的中文水平、人文素养、历史眼光等均有较高要求,所以翻译也被称为深层次的跨文化交流。
对于“龙”这样的中华文化核心词汇——承载着几千年的文化意蕴,注定具有一定的不可译性。在高语境的中华文化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譬如“气”“功夫”等。因而,在编码—译码过程中,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必然会产生一些“亏损”,甚至偏差。
另一方面,“龙”的重要地位决定了它必然既有文化的属性,也有政治的属性。在长期的文化碰撞交流过程中,两种“形象有异、寓义有别”的龙被蓄意混淆,无非是出于文化偏见或是恶意抹黑、损害中国形象的目的。长此以往,以讹传讹,也会有相当一部分外国人士被误导。
所以,每次“热议”的过程,也是对话的过程、正名的过程。
唐,鎏金走龙,藏于西安博物院。
(三)
无论是在媒体报道中,还是在评论区留言里,不难发现的是,如今当“Dragon”或是“Loong”问题再次出现在舆论场,人们的立场已然从观点林立,开始转向渐趋一致。在笔者看来,这恰恰反映了真理越辩越明、道理越讲越清。
根据以往的理论和实践,采用“音译+解释性译文”的翻译策略,比较具有可行性,也逐渐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成为社会共识。相较于“Long”而言,“Loong”甚至具备了象形字的神韵,因为“oo”类似于龙的两只眼睛,因而在很多人心目中更胜一筹。
从深层次看,这是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一个生动缩影,反映出的是国人心态、视角之变。
一是变得更有文化自信。想让全世界更加充分、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华龙的故事及其背后的精神力量,其实是文化自信的表现。
二是变得更加平视世界。越来越多网友开始正视中西文化差异,增强对外传播意识,加入到塑造可信、可爱、可亲、可敬的中国形象中来。
这也是文化主体性的反映。认识、巩固这份文化主体性,能更好地从中华民族世世代代形成和积累的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和智慧,从而讲好中国故事、展示中国气象。
资料图。南方+记者鲁力摄
(四)
如果说龙的图腾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那么如何讲好龙的故事,则是留给今天的时代课题。
对外传播如何形神兼备、融通中外?有不少成功的探索值得借鉴。
“add oil(加油)”“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Taikonaut(宇航员)”“Bing Dwen Dwen(冰墩墩)”等一大批融通中英文的新概念、新表述,正在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精神力量,让各国人民更准确了解中国,增进对中华文明的理解和欣赏。
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的龙年新春特别版“龙墩墩”。
据全球语言监督机构报告数据,1994年以来加入国际英语行列的词汇中,中式英语贡献了5%至20%,超过任何其他来源。
时至今日,中华龙文化依然有旺盛的生命力,同时也要主动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让这一传统文化一代代传承下去。要在守住精神内核的同时,创新包装形式、表达方式,综合考虑传播对象、传播目的,让更多中华文化概念、表述为外界所理解,避免掉入“自说自话”境地。
与此同时,正如英国著名文化学者斯图亚特·霍尔所说,“文化身份既是‘变成’,也是‘是’,既属于未来也属于过去”,因此还要处理好过去与当下的关系,让中华龙文化在各种新场景新趋势中仍能熠熠生辉。
今天,中国与世界各国的交往之多、交流之广、交融之深前所未有,国际社会对中国声音、中国方案的期待前所未有。
这要求我们在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上持续用力、创新发展,让中国的自信龙吟穿越“巴别塔”,在世界舞台上迎来更多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