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刑比单纯暴力危害更大
“我抓到你的错了”“法律无能,我要施展自然法则”是私刑存在的两个基础
打人不对,打女人更不对,打完女人还说打得好,这是错到家了。这种是非观,已经简单到无需强调。大多数人,在事件发生的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同情女司机、谴责男司机。
到后来男司机行车记录仪拍摄的视频曝光,这种是非观发生转变。不用截图,你一定看到了,评论里充斥着“打得好”、“再看一遍打人视频,现在觉得打得太轻了”等言论。正如一些人自我总结的那样:准确地说,打人不对只是一般情况,但事情总有特殊时。
网络空间戾气之重,不是今天才这样。有人觉得不必忧虑,大部分人只是嘴上逞强罢了,正如前媒体人唐岩反驳前媒体人李铁“赞同再打一次的顶我”的言论时,指出“这女的住院地址又不难查到,你牛叉你去成都再打她一次啊。”
但即使大多数人只是嘴上逞强,这次舆论反转,也值得反思。反思之处,不仅仅是赞同使用暴力,更是赞同私刑。私刑和暴力的区别之处有二,其一,暴力发生的原因有很多,而私刑一定是“我抓到你的错了”;其二,暴力不天然依存于社会、法制环境(暴力无可避免),而私刑的逻辑一定是“社会动荡、法律无能,我要施展自然法则。”
仔细看这次网友的论调,也是充分反应出了这两个特征。女司机在遭打之前的错误,被反复加强,用以证明打人是应该的;对于为什么要亲自上手,却不依靠法律,央视评论员王志安的说法是“如果报了警没人管呢?”
这两个基础危害无穷
私刑之所以可怕,并不在于它违背道德,反而在它找到了道德上的支撑点:你犯了严重的错误,法律又管不了你,所以我支持动用私刑惩罚你,也替社会除害。这种逻辑,特别容易得到支持。
但危害之处,也恰恰在此。首先,对和错的判断标尺,不再掌握在法律手上,而由实施私刑者自己判断。同时,惩戒的严厉程度,也由他自由发挥:他觉得你罪行严重,你就要被浸猪笼;他觉得你罪行一般,你就要被游街示众。
私刑者,打着锄强的旗号,却往往在凌弱
私刑者易获道义支持,源于长期树立的替天行道、锄强扶弱的形象
古今中外,有许多叙说英雄好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著名故事,流传至今而不衰。如水浒108好汉、英国的罗宾汉。但要知道,这些故事仅仅是根据民谣和传说进行的加工,可信度一般。
而且,即使我们把文学作品全当真,像水浒里108好汉动用私刑,却是滥杀无辜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之所以人们愿意相信,愿意编造,是在非法治社会,对社会秩序、贫富均衡、公平正义求而不得下的向往。这种思维方式,在当下依然有很深的影响,比如袭警的杨佳,现在依然被称作“杨大侠”,每年忌日,都有人慕名扫墓。
但是,私刑能够成功,恰恰在于他们的施暴对象,往往都是很难反抗的弱者
私刑,在当下中国既有群众基础(这次网友的集中表态),也有现实土壤(小偷被抓后,很多人倾向于实施私刑)。似乎倾向私刑者,都是勇敢、正义的化身。但要知道,向强者发起私刑(私力救济),不仅少之又少,而且成功率低。这是由于双方实力的天然悬殊造成的。
更多的情况,是把私刑施予弱者(如女性),或者那一瞬间的弱者(被抓到后毫无反抗的小偷)。总之,在保证你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势下,私刑鼓吹者才敢实施暴行。就像一些人评论的那样,“如果男司机发现对方是另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司机,情况很可能会不同。”
今年2月,《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死在私刑下的墨西哥人――被美国遗忘的暴行”,指出“最近一份关于美国私刑历史的报告面世,揭露了美国私刑的真相――大多数私刑,是针对美洲原住民、意大利裔、华裔以及墨西哥裔等少数族群施加的。”
看来,在私刑这一问题上,“环球同此凉热”――并不是找最可恶的下手,而是找最容易的。
全民人肉女司机,是更隐蔽的私刑
被打女司机的“开房记录”被公开并传播,是全民参与、危害更大的私刑
人肉搜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行使监督的权利,另一种则是套着各种光环的私刑。并且这样的私刑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2013年12月3日,高中女生琪琪从广东陆丰望洋河桥上,一跃身亡。前一天,因怀疑她偷窃服装,店主将监控视频截图发至微博求搜索。
这次女司机被人肉搜索的情况要更加恶劣,广东那起案例,至少偷窃的视频截图和少女疑似偷盗行为,是有相关性的。而在针对女司机全方位的人肉搜索展开后,不仅其以往的违章记录、开车不良劣迹相继被曝光,就连和此事毫无关系的开房记录也未幸免。
女司机在肉体上被男司机私刑,又在精神上被众多网友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