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石
1957年生于山东临沂,供职于临沂画院,中国艺术研究院,一级美术师,教授,研究员。
胡石的鱼和草虫
文/宋迪非
胡石的鱼,其清澈见底的笔法,取法于宋画。
画家们以研究的态度来关注那些散落在自然界各个僻静处的、渺不足道的鸟兽鱼虫们,大致是自北宋始。以物观物,是黄荃徐熙们观察写生的方法,其作品常常于精工细丽处见精神,所谓“致广大而近精微”。胡石画鱼,有近于宋人的体物方式,他是以做学问的态度,来了解鱼的,在和鱼这种平常的动物耳鬓厮磨的过程中,洞悉其各类容易被我们所忽略的习性和动作,最后以鱼之小而见道之大,而这需要绘者长时间积累“尊德性,道问学”的功夫,打通物我的间隔才能做到。胡石的这种方法强调的是,只有学问到了,心性的修养到了,其体物方可汇通,笔墨的把握也才能够恰到好处。而格物至知,也正好是宋人修身的一个最基本的方法。
胡石画鱼,最能画出鱼在水中的种种独特的透明感。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可落到笔上却不容易。在鱼从画家之手生成复又隐没的过程里,墨的洇染和沉积,是画家经过多年修为内心没有质碍的一种结果,在这里,技法也就是心法。胡石的鱼,或大或小,多至十数尾,少则三、五尾,每一尾都有着那种纤尘不染的清澈,这使我们能够通过鱼之轻盈而感觉到水之深之阔,空间之空虚之无碍,进而感知到鱼在深水中犹如影子般的游曳,是一种犹如庄子在濠上之辩所言及的自由: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艺术主体的迥然独脱,此刻不是很明显的事实么?这时,我们几乎能够看到鱼身体里面的骨骼,其黑色的背脊不也同样是一种轻若无物的洁净么。这样的存在,又因其通体透明,而和水浑然一色,以至于我们不能从水中分离出鱼来,也不能从鱼中分离出水来,我们在这一片通明的光影和清辉中,恰好能够回溯到作者初心刚发时的那种澄明状态。而心之澄明,如果不按西方量化的标准来理解的话,和中国人常说到的聪明,应该是同一回事。我们也许已经忘了,没有这种心之明,我们也就没有了那深不见底又如如不动的寂静的精神,并因此失去了因为烛照一切而起的对事物的清晰感觉,同时也失去了自我们身体内发散出来的与天地同一光辉的存在感,这样,我们当然就谈不上对生命有真正透彻的理解了。
胡石之鱼,正是在这样的一点上,使内外有无相互沟连而打成了一片,在这种时候,心物一体才是一种可能的人之实践,其必然性也昭然若揭。而这时,当我们以连续的思维涉及到鱼之动的时候,又会看到,胡石的鱼以其灵活的千姿百态,使静止的水在刹那间流动了起来。这些水中鱼,在纸上倏然而来,倏然而去,飘忽不定,来去无踪,使我们犹如在追逐着转瞬即逝的时间,而鱼那变化万千的姿态,带给我们的不单单是时之动感,更让我们切实体会到了大千世界的勃然生机,使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探测到大自然生灭不已的真相。
胡石的草虫,也是循着上述理路而来的,只不过,因其笔法的金石味而更具古意。所谓金石味,我的理解是其草虫的皴法所特有的枯涩之感,达到一种拓印的效果。这种效果犹如昆虫的化石,在凝固的瞬间保留了大自然中一个微小的生命活泼生机,同时,因其笔墨追求一种涩味儿,胡石绘制的草虫常常使我们想到北方的深秋寒蛩的夜音,而这常常出现在《诗经》和宋词里的悲切之声,使我们在那薄薄的翅翼的振颤中,感受到人生深广而又悲凉的诗意。
由此看来,鱼和虫,其为物也微,其在道也大,在胡石那里,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注:以上图文资料由双子座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