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王”惨死难撼非洲狩猎 政府难舍丰厚利益

　　“狮子王”塞西尔生前照片。塞西尔是津巴布韦的标志,它被猎杀引发外界对非洲狩猎的关注。

　　帕尔默(右)和友人一起猎杀白犀牛。

　　帕尔默在加利福尼亚猎杀麋鹿。

　　帕尔默(左)和友人猎杀狮子后合影。

　　日前,津巴布韦最著名的“狮子王”塞西尔惨遭猎人剥皮割头,全球范围内引发谴责声浪,津巴布韦请求美国引渡“凶手”――美国牙医帕尔默。

　　塞西尔之死引发对合法狩猎声讨的同时,也折射出非洲动物保护的困境。合法狩猎是风靡全球的富人旅游项目,为南部非洲一些国家带来可观的收入,但在动物保护主义者看来,猎杀与盗猎都是“滴血交易”。

　　在非洲狩猎是怎样一种产业,它是“狮子王”之死的原罪吗?新京报记者专访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主席星巴和“我爱狩猎俱乐部”经理黄萌,揭秘非洲狩猎的发展和它所面临的争议。

　　“当你感到孤独时,抬头望天,曾经的狮子国王都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电影《狮子王》中国王木法沙在临死之前对小狮子辛巴的一段对话,或许可以用在津巴布韦“狮子王”塞西尔幼崽身上。

　　现年13岁的塞西尔是狮群中的王者,它在野生环境中与同类的战斗中屡战屡胜,但却倒在人类的手下――美国牙医帕尔默将塞西尔诱出保护区后,残忍杀害了塞西尔,并将其剥皮、砍首。

　　塞西尔之死引起轩然大波。外界在要求帕尔默出面服法的同时,也对非洲狩猎提出质疑:合法狩猎真能保护这些珍贵动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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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命追踪】

　　狂追40小时猎杀狮子王

　　塞西尔是津巴布韦草原上的王者,国家的象征。帅气的黑色鬃毛、在人前不怯场的性格以及十足的镜头感,都让它深受游客喜爱。

　　7月初的一个晚上,13岁大的塞西尔循着一只猎物的气味走出国家公园里的保护区。塞西尔不会想到,它追踪的那种气味是一个陷阱。一群猎人将动物的死尸绑在车上,将塞西尔诱出禁猎保护区。

　　塞西尔被引诱到距离国家公园约500米的地方,在探射灯的帮助下,猎人发现了塞西尔,用十字弓向塞西尔发出第一击。塞西尔虽然中箭,但并未就此臣服。在此后的四十个小时里,猎人们继续追逐着中箭流血的“狮子王”,最终开枪将塞西尔射杀。

　　杀死塞西尔后,猎人们企图破坏它佩戴的监测器。这个监测器是万基国家公园为塞西尔安装的,监测器停止传送资料后,公园方面预想到“狮子王”出事了,他们开始四处寻找。最终,当公园管理人员发现塞西尔时,它已被斩首剥皮,现场血迹斑斑,尸体在太阳下腐烂。“狮子王”暴尸荒野,令人唏嘘不已。

　　津巴布韦动物保护组织领导约翰尼指出:“塞西尔的死是一个悲剧。因为它不仅仅是津巴布韦的狮子象征,也是6个幼崽的父亲。新的狮子王是不会让这些幼崽生存下去的,它们会杀了塞西尔的幼崽。”

　　津巴布韦官员表示,杀害西塞尔的是美国牙医瓦尔特・帕尔默。帕尔默以使用弓箭猎杀大型猎物闻名,除了因为杀害塞西尔被津巴布韦当局追查,帕尔默还在家乡美国受到口诛笔伐,目前帕尔默已消失。

　　正在肯尼亚马赛马拉奥肯耶保护区执行巡逻任务的星巴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心痛,在非洲野生狮子数量已经不到3万只,如果再不加以有效保护,他们会在未来十年、二十年灭绝。”星巴在斯瓦希里语中意思是“狮子”,他原名卓强,自2011年以来在肯尼亚从事全职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现为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主席。

　　狮子在非洲生物链中地位举足轻重,星巴解释说,狮子在非洲草原生态系统中是旗舰型动物,它可以控制肉食动物和食草动物的数量,还可以提高其他动物的基因质量。

　　“猛兽对于生态圈有标尺的作用,如果非洲草原没有了狮子,很多大型食草动物的数量将失去控制,因为如果没有天敌,那么食草动物将会只剩下吃和睡,基因就会下降。如果狮子能够生存,整个生态系统将是完整健康的。”星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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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酷猎手】

　　千夫所指 帕尔默玩“消失”

　　帕尔默残酷猎杀“狮子王”遭到全球网民的声讨,他的狩猎历史也被翻了出来。

　　帕尔默现年55岁,是狂热的狩猎爱好者,以善于用弓箭、不用枪械著称,他曾声称能从90米远处用复合弓射中一张纸牌。为了刷新弓箭狩猎纪录,帕尔默2009年用复合弓从68米远处射杀一只麋鹿。

　　帕尔默隶属于国际狩猎远征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汇集了全球喜欢狩猎的人,帕尔默的档案显示他有43项猎杀记录,包括北美驯鹿、驼鹿、水牛、北极熊和山狮。《纽约时报》2009年曾刊登有帕尔默狩猎的报道,里面就记载了其创纪录的狩猎经历。

　　帕尔默过去曾因狩猎而惹上麻烦。2003年,他在明尼苏达州无证钓鱼,被处罚金。2008年在威斯康星州一只黑熊被杀一案中,帕尔默承认自己没有将黑熊的被杀地点如实告知联邦官员,而是在距离合法射杀地点64公里远的地方杀害黑熊,因此被判处缓刑,并罚款约3000美元。

　　目前,国际狩猎远征俱乐部已发声明暂停帕尔默和其津巴布韦向导的会员资格。声明称,那些故意非法狩猎者必须被起诉,并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受到严惩。

　　7月31日,津巴布韦环境部长穆欣古丽请求美国有关方面引渡帕尔默,将其交由津巴布韦法庭审判。穆欣古里说:“很不幸,现在逮捕那名外国偷猎者已经为时已晚,因为他已经潜逃回他的祖国。我们已经向有关部门申诉,将他引渡到津巴布韦受审。”根据津巴布韦法律,盗猎罪可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

　　美国方面尚未就津巴布韦政府这一最新表态作出回应。隶属内政部的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7月31日说,该局正在调查津巴布韦“狮王”被猎杀一案是否触犯美国法律。该局执法部门官员爱德华・格雷斯告诉法国媒体记者,相关调查已经启动,但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是“找不到人”。

　　在美国,帕尔默的诊所已经中止营业,不少人在其诊所外抗议,还有人用动物绒毛玩偶堆建起一个临时纪念地。帕尔默位于佛罗里达的豪宅被人涂鸦,门口还扔了用来表示愤怒的物品。美国善待动物组织甚至向帕尔默发出死亡威胁,要求对他处以极刑。明尼苏达州州长马克・代顿对帕尔默的猎杀行径也颇有微词,代顿说“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它(猎杀)视作一种运动,我觉得这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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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人游戏】

　　非洲五大兽动辄需百万

　　在其他国家还有很多像帕尔默一样热衷狩猎的富人,这也并非富人狩猎首次引发争议。2012年,西班牙国王曾因去非洲奢侈狩猎被迫向民众道歉。2013年,美国电视台主持人梅丽莎・巴赫曼在社交网站晒出在南非狩猎时与被射杀雄狮的合影,南非网民向政府请愿,要求将梅丽莎驱逐,并禁止其入境。

　　这种富人热衷的狩猎叫“战利品狩猎”,几百年前起源于在非洲的白人殖民者,他们认为猎取野兽头颅或犄角的狩猎才是高级的,猎手目的并不是获取猎物并出售,而是享受狩猎、追逐的乐趣并将猎物作为纪念品,制作成标本永久保存。在当下国际狩猎场里,猎杀一只猎物的许可证价值往往高达几万美元,加上相关的服务费,花费更加巨大,因此被称为“富人的游戏”。

　　此次猎杀引发争议之一是帕尔默是否获得了猎杀狮子执照。帕尔默通过媒体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塞西尔是一只受人爱戴、受到保护的名狮,他是受到当地导游的误导才进行猎杀的。当地导游也辩称手续正规,不是非法狩猎。据报道,帕尔默为了狩猎狮子,花了5.4万美元取得执照。但津巴布韦当局已将帕尔默、当地职业狩猎人和狩猎农场主以涉嫌盗猎罪告上法庭,理由是虽然他们有狩猎执照,但当局并没给他们猎杀狮子的“狩猎配额”。

　　如何界定狩猎是否合法?经营赴非洲狩猎项目的“我爱狩猎俱乐部”经理黄萌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这种战利品狩猎在南部非洲多个国家合法,例如南非、纳米比亚、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坦桑尼亚等,狩猎旅游路线也多安排在这些国家。

　　以狩猎狮子为例,黄萌介绍说,首先要确认客户的猎人身份,并且签署相关承诺函,保证野生动物制品仅作个人收藏,不用于商业售卖。另外狮子的狩猎许可证需要向非洲当地政府申请,每个国家每个省情况不同,许可证指标数量不同,价格不同,报价一般在35万元人民币。

　　除了狮子,非洲这片土地上最受猎手欢迎的还有其他四种动物:大象、犀牛、猎豹和野牛,它们并称“五大兽”,是非洲价格最高的狩猎项目。黄萌透露,五大兽许可证数量很少,价格不菲,与国家和地区都有关系。许可证数量每年都不一样,价格也有浮动,大象一般是35万至100万元人民币;犀牛更贵,白犀牛一般65万至150万元人民币,黑犀牛150万到300万元人民币。

　　对于如何处理象牙和犀牛角这些敏感猎物,黄萌表示,一般猎人会将猎物制作成标本或地毯,对于大象和犀牛这类国家严格管控的动物,会依据华盛顿公约和双方国家的相关进出口政策来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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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猎产业】

　　利益丰厚政府难舍弃

　　由于市场巨大,狩猎在非洲已经形成一条不可撼动的产业链,从狩猎场、职业向导和追踪手、私人飞行器运营商、食物供应商、肉类加工商、标本制作商、打井队到野外动物摄影公司,应有尽有。

　　在南非还衍生出了争议更大的“罐头狩猎”。围栏就是“罐头”,狮子被圈养在围栏里供人射杀,任何人只要支付5000到25000英镑,就可以站在一辆安全卡车上,用猎枪射杀一头圈养的成年狮子。星巴无奈地表示,“这种针对富人的高端狩猎游已经形成产业链,涉及很多人利益,包括政府、当地农场、旅游公司等方面的利益,因此无法轻易取消。”

　　狩猎能为当地政府带来可观收入,合法狩猎拥护者因此认为,他们向政府交纳了高额费用,政府转而可以把这笔钱投入野生动物保护,只要合理规定狩猎的时间、地点和对象,便可实现良性循环。津巴布韦大学学者彼得・林德西长期研究合法狩猎,他曾指出,合法狩猎行业每年为非洲国家政府带来约2亿美元收入,其中大约17%来自猎狮。

　　面对如此诱人的收入,津巴布韦国家公园与野生动物管理局局长奇吉亚7月31日表示,帕尔默事件不会影响合法狩猎业的发展,合法狩猎是津政府认可的野生动物保护形式之一,该行业收入是野生动物保护资金的重要来源。

　　津巴布韦野生动物资源丰富,但却是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在这个人均GDP不及美国1.8%,温饱尚未解决的国家,政府拿不出太多钱来保护野生动物,面对狩猎业一年4000万至6500万美元的税费贡献很难说不。

　　黄萌表示,“政府可用狩猎收入保护动植物,保护动物栖息地,狩猎行业还能拉动当地就业,猎场、营地、导猎、服务员、巡逻员、森林公安等都能从这个行业中受益。如果没有狩猎产业,栖息地靠什么来维持和保护?如何获得稳定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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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界争议】

　　六成狩猎战利品运往美国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研究显示,合法狩猎的经济效益被高估了。

　　狩猎支持者表示,狩猎产业会为非洲偏远地区带来2亿美元年收入,但实际上狩猎收入在非洲国家GDP的比重只有0.27%。在9个接受调查的非洲国家中,狩猎收入只占旅游业1.8%,这笔收入中只有3%到达狩猎所在的农村地区。

　　对于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星巴指出,很多南部非洲国家开放狩猎,但不同于狩猎合法的美、加等发达国家,有些国家存在腐败问题。合法狩猎需要好的管理制度,当地人的素质和收入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才能起到保护野生动物作用。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指出,狩猎使非洲狮趋于灭绝,每年有超过560头野生狮被国际狩猎者猎杀,62%的猎杀战利品运往美国。星巴说“在肯尼亚,由于栖息地被人类侵占,有时狮子会在食物缺乏的情况下冒险袭击当地人的牛群而招致报复杀死,令非洲狮数量大减。”

　　监管机制不完善让一些在非洲的狩猎行为游走于灰色地带,正如此次帕尔默射杀狮王,成了一场说不清楚是否取得合法狩猎执照的罗生门。面对这种情况,星巴指出,非洲国家对动物保护越来越重视,加强国际合作,在立法执法方面都在加强力度,肯尼亚去年推出新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加大对非法携带野生动物的惩处,包括罚款和入监。

　　塞西尔被杀也引发国际社会对战利品狩猎的关注,目前已经有多家航空公司表示拒绝运载大象及狮子等动物的战利品,其中包括阿联酋航空、美国联合航空公司和维京航空等。

　　对于动物保护的长久之计,星巴表示,目前非洲动物保护最亟须在联合国框架下建立国际协调行动机制,形成各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有效合作,特别是美国、欧盟、中国、日本等大国要负起特殊责任。

　　星巴说,目前仍有很多国家依然允许进口象牙,也没有统一国际协定,造成不知哪些象牙是合法的,哪些是非法。要进行情报信息和执法行动的分享和配合,动物贸易输出国要把握好机场海关,加强出入境检查。动物贸易目的国要做好情报合作,防止非法动物器官流入,加大惩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