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绿化缘何开倒车

台湾屏东县万峦乡，台糖公司的平地造林计划如今树已成荫，但近期却因“让位”太阳光电设施而面临砍除风险。（图片来自网络）

每逢3月植树节，台湾各地都会积极举办赠苗活动，鼓励民众植树造林。然而几十年来赠出的千万株树苗却换来了今日城乡绿化的严重倒退。岛内媒体报道说，除了种树不力、养护不周、砍树建厂之外，还有“砍大树，种小树”的荒唐事频发，都是台湾绿化不进反退的原因所在。

千万树苗 命途多舛

走进台北市忠孝东路七段的文官学院，草坪边有5棵兰屿罗汉松，其中一棵是台湾地区前领导人马英九在2009年手植。罗汉松原有20棵，经吹折、枯死，如今只剩“五兄弟”坚守。

每逢植树节，台湾各地官员和社会名流便会带上工具，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争相种下“大官树”。事实上，除了少数精心养护的树苗能够成活，可怜的“大官树”多半命途多舛。

台湾林务部门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07年北艺大校园的1.7公顷林木全军覆没，2006年台大校园的0.1公顷苗木也全数死亡。台湾地区前领导人陈水扁更是将喜好阴湿环境的牛樟种在了阳光充足的地方，亲手断送了树苗的活路。近年来“大官树”成活率虽有所提升，却也普遍有树形消瘦，绿化品质不如预期等问题。

“这些树选种、养护都有问题。”树艺师陈鸿楷在接受台湾《联合报》采访时介绍称，树木在养护时不得其法，导致大批树苗死亡；而有些树则根本就种错了地方，不适的环境令树木生长不如预期。他直言，不少官员看到镜头就认真种树，植树节过后再不过问，树木完全成为了“政治人物的作秀工具”。

在“大官树”的引领下，一大批抢着领、随手丢的“庶民苗”也随之而来。“每次植树活动结束后，附近垃圾桶里都塞满了小树苗。”林业试验所官员表示，活动期间认领树苗的民众总是排起长队，抢回家却又以“没地方可种”等借口随手丢弃，一些树苗也因无人照看而干枯。

“大官树下场都如此凄凉，何况庶民种的树！”都市林协会理事长李有田对此批评称，政府“送后不理”，民众“只种不养”，结果只能是死了“大官树”，枯了“庶民苗”，植树造林流于形式，千万株树苗也只好听天由命。

种树业余 砍树在行

“林木青葱，溪水潺潺，路上是奔驰的野鹿，溪中有成群的鱼虾。”张国辉从小就住在台中市大肚山村，每每回忆起儿时的大肚山，他总是不吝赞美之言。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场“自然风光消亡史”在张国辉的记忆中悄然上演。深不见底的筏子溪如今干涸淤积，秀美青山也褪去了绿色外衣，变成一座座光秃山丘，如遇台风雨季更是洪流滚滚……

《联合报》报道说，在几十年城市发展过程中，“褪色”的大肚山正是台湾植被绿化整体倒退的缩影——林木绿化随时要为经济“让路”，在乱砍滥伐的威胁面前常常不得“善终”。

20年前，台糖公司曾在屏东万峦大武山脚下平地造林；20年后树已成荫，开阔的凤梨田嵌在绿油油的林荫之中，令不少游客慕名前来欣赏最美公路风景。而近期台糖却以“林相不佳”“经济性不高”等原因计划将土地用于发展更有前景的太阳光电项目，预计超百亩林地将被砍伐一空，引起当地民众强烈不满。

不仅是人造林，百年古树和珍惜树种同样难逃一劫。去年6月，位于新北市南雅夜市附近的两棵受保护的古树因阻碍建筑商开发而遭到工人强行砍伐，执法人员到达现场为时已晚，百年老树已被“大卸八块”。而台北市郊原有的红楠、琉球松等珍贵长寿的树种近年也陆续被“高雅之士”私自挖走，移种在自家豪宅社区内作景观树观赏。

种树门外汉，砍树内行家。多年来“种小树，砍大树”的行为令台湾城乡绿化倒退严重，绿地面积占比（绿覆率）低得可怜。数据显示，2018年台北、台中等地绿覆率均低于5%；全岛绿覆率最高的高雄市也只达到8.6%，低于法令规定的最低线10%；而人口最多的新北市绿覆率仅有1.3%，成为绿化倒退的重灾区。

护绿养绿 道阻且长

面对城乡绿化不断开倒车的趋势，植树造林台湾种树30年计划联盟发言人刘柏宏认为除了配合植树节的活动，政府需要更多积极行动。

“城市绿覆率达两成才是宜居健康指标，而都市计划法数十年来却死守10%天花板。”刘柏宏在接受《联合报》采访时表示，以台北市为例，至少还需种150万棵树才能达标。“行动就有可能，但政府却连目标都不敢定。”

他还指出，现有绿覆率在统计时漏洞百出，儿童游乐场地、体育馆也被模糊计算在内，让政府有了很大操作空间。他认为应将标准改为通过卫星或航照影像测量“树冠覆盖面积”，以更加严格的标准督促政府重视植树绿化政策。

树艺师谢翁维则认为政府应加大投入保护好现有的森林树木。“台北9万多棵行道树，只有不到20名巡查员，多半检查只能靠骑车目测。”在他看来，缺乏健康检查和悉心养护导致很多城市树木因病虫害而受到粗暴修剪，甚至被砍伐。今年初，高雄市中仑国中操场周围100多棵大树就因滋生蚊虫遭到“断手断脚”剃成了“平头”，有些甚至直接被移除。

考虑到绿覆率持续走低，新北市率先在政府层面采取行动，成立景观顾问团，重新讨论市内“重划区”的多处绿地规划，并形成常态性绿化整合平台，改善目前绿地、树木太少的问题。新北市长侯友宜表示，新北还将于年底前完成32座特色公园和3处全龄化示范公园，以打造“新北绿美学”。

地球公民基金会执行长李根政对此并不乐观，他认为台湾造林政策在规划上缺乏连续性，政策环环脱节，从长远来看容易形成“20年种树，一夕砍光”的局面。此外各地在植树绿化方面缺乏合作，若仅有部分城市发力提高绿覆率，终究只能长成一棵孤木。要让孤木成荫，台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本报记者 金 晨）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0年04月04日   第 0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