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方岩山
永康岩宕群
到浙江永康方岩山之前,我读过郁达夫的游记《方岩纪静》,这篇文章虽已年代久远,但并没有失去光芒和色泽。
我们今天写的文章能和郁达夫媲美吗?肯定不能。前人和同代人的文章已经足够精彩和丰富,而我匆匆来去,能写出什么样的文字来呢?但我还是经不住永康人文风景的诱惑,还是要写写这里别样的感受,一个远在北京的游子偶尔回到江南的心绪和感受。
意料之外的美
方岩山的美是一种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美。
浙江的名山大都名不虚传,沈括笔下的雁荡山、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天姥山,都值得观赏流连。方岩山的美,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在攀登的半途中,有几位同伴看到陡峭的山路,有些示弱,我本来也担心膝盖受不了攀梯的考验,后来见同行年长的朋友毫无畏怯,我从绕行者的队伍中又“逃脱”出来。
同行的另一位朋友说:值得一看,山上的风景平常看不见的,我以前登上去看过。我鼓起勇气,攀岩而上,一步一停留,一步一风景,这些风景果然值得。
令我意外的是,千人坑这样诡异的山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又重新浮现出来,就是《水浒传》里面写到宋江带领梁山义军讨方腊的故事。施耐庵写水泊梁山,将水写得极为生动,写农民起义的过程也相当成功。但后来他写宋江招安后去征方腊的故事,平庸平淡,乏善可陈,以金圣叹“腰斩”了后面的28回。曾经我以为施耐庵缺少生活经验,有编造嫌疑,但看了千人坑的实景之后,我觉得原来是有出处的。
方岩山上的千人坑与方腊有关,郁达夫在《方岩纪静》里有这么一段话:“宋徽宗时,寇略永康,乡民避寇于方岩,岩有千人坑,大藤悬挂,寇至,缘藤而上,忽见赤蛇啮藤断,寇都坠死。”郁达夫没有写寇是哪方神仙,当地作协章主席告诉我,这里就是方腊曾经占据与官兵抗衡的地方,方腊的义军在这里死了近千人。
我望着千人坑陡峭的悬崖,爬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藤,想起那条神奇而出的赤蛇,怎么会咬断青藤呢?估计是当年方腊的人马曾经在此激战过,伤亡较大,因为千人坑的悬崖虽直壁挺立,但空间并不是很大,如果大藤被蛇咬断,伤亡也就几十人,离千人何其远?郁达夫文中又说“盗踞方岩”,可见方腊最后还是攻下方岩制高点的,只是伤亡惨重,中途又有“灵异”出现,留下千人坑这么一个悲惨的记载。不知道“方岩”的“方”和方腊有没有联系,是先有方腊还是先有方岩呢?
胡公正气在人间
攀岩而上,我带着微汗登上顶峰,在山顶见到了传说中的胡公庙。胡则是方岩山的灵,也是永康的魂,他的存在为永康的山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胡公庙历史悠久,但作为庙的格局,自然大同小异,等我出来庙门,发现一群穿制服的男女在录视频《我和我的祖国》,唱得很投入。忽然发现歌唱的人群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脸庞俊俏,很似一个熟人,我以为是看错人了,便倏然一瞥,下山而去。
后来,发现那位穿制服的俊俏面孔竟尾随我们而来,再细看,原来是当地的一位青年作家,难怪面熟。他的文章写得清丽,这几天一直参与采风,没想到忙里偷闲还参加了歌咏拍摄,永康人把文学、山水、工作、爱国融为一体,我知道永康效率是怎么来的了。
胡公本名胡则,是北宋时的一名清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大家公认的对他一生的评价,联想起那些历史上和现实中“为官一任,祸害一方”的贪官、昏官、恶官,胡则被老百姓追捧为“胡公大帝”,建庙供奉,也就是一种正气在人间了。
吃的是愿望与寄托
对于我这样的吃货来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胡公饼。那日,我们来到胡则的出生地胡库村,如今这里已经不是一般的村寨了,作为新农村建设的样板,不仅有现代生活的富足和安逸,还保留着传统生活的质朴和纯真。
村头有一户人家在做“胡公饼”,我们很好奇,是胡公当年吃的饼吗?东坡肉传说是苏东坡发明的,胡公饼也有这样的典故吗?
我们坚持等着新的胡公饼出锅,面带馋相,看到菱形的饼在平底锅上摊着的时候,金黄金黄透着麦子成熟的气息,土地的泥土味也仿佛在柴火的烘烤下向空气里渗透,我们边吃边叫好:香,香!是小时候的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永康的特产是饼,麦饼、肉饼、胡公饼,都是永康最为常见的食品。因为永康人多地少,外出谋生的人特别多,而随身带的干粮就很自然地要简便、耐饿、抗腐,当然还要味道可口。
男人出外走街串巷,妻子和母亲就精心准备干粮,“小五金之乡”美誉居然与那些家常的饼是分不开的。男人们的小五金绝活誉满神州大地,同样心灵手巧的永康女性摊的饼自然也就出色。
将这些饼称之为“胡公饼”,更多的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与寄托。胡公当年不会吃到这些饼,也不会制作这些饼,但不妨碍永康人将胡公的美名冠之到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去。当年郁达夫游历方岩山时,没有尝到胡公饼,这一点,我比他有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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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干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9年12月12日 第 1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