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相距136米的井上井下,靠着一台只显示“-2”“-1”“1”三个楼层按钮的电梯来连通。程守军笑说,估计没有哪个垂直上下100多米的电梯只有这三个楼层按钮。
如果碰上检修或停电,那直上直下的近千个台阶可是需要实实在在爬的。几十年下来,30余层楼梯拐角处的扶手被磨得斑驳透亮。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勒泰地区可可托海镇,因矿而生,而在距离被誉为“功勋矿”的三号矿脉10公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因矿而建的可可托海水电站。
上世纪50年代,随着可可托海矿产开采规模的不断扩大,用电量紧缺问题日益凸显,急需依托水能资源建设电站。考虑到安全等因素,水电站设计在了大山深处的地表下136米。
水电站副经理程守军(如图。曹钰摄)介绍说,可可托海水电站1958年开始修建,耗时20年,是当时我国最大最深的地下水电站。
两个“最”字背后,是前20年的艰难建设,也是后40年的不懈坚守。而程守军,在这里已有整整30年。
1989年,17岁的程守军毕业后被分配到水电站当运行工。春节刚过,他就和两个跟他一般大的男孩第一次进山了。白雪茫茫、寒风阵阵,车子行在大山和悬崖的夹缝间,三个人望着窗外,紧张得都没有说话。下了车,他看到7座平房散落在山谷间,这便是他们以后的“家”。
作为初来水电站的学徒,程守军每天的工作是下到地下136米,在潮湿的操作间伴着轰鸣的机器声熟悉工作环境、操作各种设备。水电站机房共有三层,相互连通靠的是两架梯子,每个台阶只有巴掌宽,又窄又陡。不过,程守军很快跑惯了:“大家都劲头十足,想尽快搞明白机器的情况和原理,有时甚至会在上下梯子的时候撞到别人。”
第一次独立下井就碰到跳闸断电,当时井下一片漆黑,这让程守军印象深刻,“只能听见流水的冲击声回荡在操作间里”。后来遇到的次数多了,他也能坦然面对。
守护电站的工作并非只在井下。冬天,可可托海气温低至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程守军和同事们隔三差五就要跳进冰河里砸冰检测水位;夏天到了汛期,他们经常要冒着危险清理河道口杂物。从电站到河坝约8公里长,他们每年要走200多个来回,遇上雨雪天气,一个单趟就得两三个小时……随着工作经验的不断积累,程守军逐渐成为电站工作队伍的骨干,2014年成为整个水电站的负责人之一。
30年过去了,有人来、有人走,而程守军如同一颗钉子,牢牢守在了-136米的机器轰鸣声中。
平日里,相距136米的井上井下,靠着一台只显示“-2”“-1”“1”三个楼层按钮的电梯来连通。程守军笑说,估计没有哪个垂直上下100多米的电梯只有这三个楼层按钮。如果碰上检修或停电,那直上直下的近千个台阶可是需要实实在在爬的。几十年下来,30余层楼梯拐角处的扶手被磨得斑驳透亮。
当年环境艰苦,大家想方设法调剂,“苦中作乐”:隔着136米的竖井,井上井下对唱山歌;下工后,聚在宿舍门口,女的织毛衣,男的打篮球;不定期来放映的露天电影,也能成为大伙聊个几天的话题……“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50多年前,工人们书写在墙面上的标语依旧清晰。
如今,技术的进步让山里山外不再隔绝。配了电视能看节目,有了智能手机能上网。“我们也能跟上大山外的节奏,我闺女看的东西我也会看。”程守军说,最近女儿教会他用手机做电子相册,他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捣鼓这个新玩意。
电站的工作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看这台触摸屏机组柜,就像有大脑一样,能自动分析、上传数据。而且井上中控室里能操作的程序在这里同样能做。”指着眼前的先进设备,程守军言语中透着喜悦。按规定两小时一次的常规巡查,程守军在岗时经常增加巡查频率。水轮机、发电机、轴承温度计、水闸,与发电有关的每一个物件都不放过。正常数据值刻在程守军的大脑里,看、听、摸,一切无误,他在记录表上郑重填上了电流、电压、功率、频率、压力、温度,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口头禅,不时就能听他叨咕一遍。
流水没日没夜,守护无止无休。让程守军欣慰的是,电站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如今,电站有职工42人,平均年龄30余岁。“我要做的,就是把我会的都教给他们!”程守军是这么承诺的,也是这么做的。每年设备检修的两个月里,他组织同事开展业务学习,其中七成的课程都由他来讲授。经过手把手的传帮带,如今站里的年轻人也开始独当一面了。
黑黢黢的竖井,连通136米的距离,保障的是源源不断的清洁能源。井上,是万家灯火通明;井下,是一代又一代发电人的坚守。
白之羽 张 婷
《 人民日报 》( 2019年12月03日 04 版)